01 突厥奴隶(3 / 4)
搜寻能蔽身的东西,忽的眼尾一糊,右手旁的兵器架倒了,一阵寒意直逼脖颈。他下意识撤身旁避,眼睛捉到那拿着长戟对着他的突厥人。
图瓦什双目瞪大,脸上发红,激动地吐了一串突厥语。霍临一个字都听不懂,实实在在被惹火了,反手抽了身后剑架上的剑就突过去。剑刃撞上戟身,滑开,砍上桶沿,木屑飞散,脚踹倒衣架,斗柜被人的身躯撞翻,银戟头映着不远处的烛光,立劈而下,卡进桶板,抽出,木板破碎,浴水仿佛石间迸出的瀑布。
哗!
裸身的突厥人被推进半碎的浴桶里,湿了半身,胸前迎来高举的利剑的阴影。他立时横过戟杆,挡开劈来的剑刃,挥开,侧翻卷身,压倒一整个桶,水泼了个干净。
篷内杂乱,无处下脚。霍临使剑比他用戟顺手,而他常年未曾碰兵器,现下浑身乏力,周旋三圈就被他逼得只能往门口退。他欲夺门而出,瞥了眼一臂之外仅有一层毡毛帘挡着的出入口,寒毛立起,心里发怵,虎口被抵挡剑锋的戟杆震得麻木,脚下折步,却是躲往里处了。
身份特殊的俘虏得活捉;边塞医药吃紧,不能干脆在他身上戳个窟窿、或打断哪根骨头逼他就范;那戟他平日又喜欢,不舍得再下重些手把它毁了。横竖不通,他越发烦躁,压着心气,指剑追上,准备寻到突破口就将他一击制服,门帘外却传来个声音:
“霍将军?霍将军,里面怎么了?”
里面只有两人的呼吸。谁都一步未动,盯着对方的眼睛。
外面的人竖起一只手分开帘子,要张望里面情况。图瓦什忽如脱兔,撞开霍临的身体,直冲门帘,戟头寒芒直指那人只有一层皮甲护身的肚子。
“滚开!”
将军暴喝,箭步追上,脚跟踩向攻击者的膝窝,手掌狠狠按下他侧脑,令他跪地趴伏,而小臂横出,撞开卫兵,看也不看对方摔的四脚朝天,脚背踢上突厥奴隶的肋下,让他翻身。手下败将挺身反抗,霍临一脚将他踩平,鞋底压着他的胸骨,弯腰夺去他手里还握着的长戟,甩进帐内。
他动作时千钧一发,正站在门口,两片门帘被他的肩膀分开,一片搭在一边肩头。霍临嫌烦,全扫到背后去,躺在地上的人在外面的空气中暴露无遗,唯有小腿还落在阴影里。
动静太大,沙石地湿了一片,那卫兵还在哀叫连天,不多时就围上了一圈人。宴饮开场正酣,士兵们没有不喝酒的,眼见这场景,呜哇哇喊着、笑着,指着那裸身的突厥性奴大呼小叫、吹口哨,连平素对霍大将军的畏惧都被醉意麻痹没了,醉得狠的当场就脱了裤子晃着鸟,浑话一句接一句外蹦。
“够了!都给我散开!”
霍临骂声如雷,音未落完、脚下的身体就动起来,抓住他垂落的剑身往自己脖颈刺。霍临眼疾手快,握剑回抽,割了奴隶一手血。他心惊肉跳,看着他毫发无损的颈间,把剑也摔帐里去了。
“让我死——”
霍临垂腰就给他两个耳光,扇得方才余烬未熄的嬉闹彻底冷冻成冰,没人敢跑。将军直起腰来环顾四周的木偶人,不明就里,吼道:
“还不滚!是不是都想吃军棍!”
人群立马连滚带爬地散没了。
霍临把突厥奴隶铐在了自己帐篷里,跟忘了自己说过他想杀他时、他就杀了他的话一样,也忘了被袭击之前想给他找块布遮羞的善心,命令他跪在烛台旁边,仿佛他就是个物件。
他喊了两个小兵进来给自己卸甲,注意到那两人时不时游移的视线,训道:
“往哪儿看呢!手脚利索点!干完活就出去!”
小兵立声应下,放好盔甲就一溜烟退了下去。
汉人里面穿的绛色的中衣。卸了甲,图瓦什才发觉他看起来并不魁梧,身形偏瘦,与他们突厥勇士的健硕大不相同,却能迸发出同样强的力量──
不可思议。
他隐藏起自己的惊愕,挣扎于接受自己从一个阶下囚转换成另一个阶下囚的事实。
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,他真的受够了。
他每天都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一天,却又每天都重复这样的想法,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
怎样都好,他只想解脱了。
“怎么?突厥人都没学过礼仪?跪都不会跪?”
霍临走近他,拿起烛台上燃着的蜡烛,转着手腕往一旁的地毯上滴着蜡油,
“是不是得我教你?”
图瓦什往下转动眼珠,看着那地毯上先深后浅的几个圆点,忽地抬眼狠狠瞪向他。
“呵。”
霍临笑了声,在他左肩上方倾斜蜡烛,
“看来我是没克鲁会折磨人。”
第一滴蜡油落下,图瓦什颤了一下,几不可察,往后便如同石块一样,一动不动,任那蜡油从左肩越过头顶滴到右肩,还是一动不动。
霍临收回手,望他片刻,敛下眼皮,夹着蜡烛左右摇晃,青烟烧出一个波形,往上窜没了。他把蜡烛放回烛台,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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