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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司大少爷扑了个空。
原将话都想好了的,先说今天天气好,明天天气也好。再说今天戏好看,明天戏也好看。
翻来覆去练了许多次,推门进去时却只剩丫鬟在收拾床铺。
“人呢?”
他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惦记着桥桥,急匆匆地过来,司老夫人叫他也没叫住。脚不点地的,连司老夫人后面要说的话也没听着,到了地方,那小丫鬟说与他,他才知道他奶奶早已安排人送了桥桥回老宅。
寒夜小雪,司韶楼心里火燎燎的,他往前面的厅堂去,眼见着门口有车,却被司老夫人着人将他拦住。厅堂里都是客,他在公馆门前闹着要回老宅,司军长已经看过来了,司老夫人怕他又要挨打,赶紧寻了个由头,让小厮们把他叫到身边:“有什么事让人回去传,总这么说风就是雨的闹,我看还是你爷爷打得不重…”,司老夫人拿手指叩着戳他脑门,金镶玉的戒指澄澄亮亮的:“叫人少操些心罢!”
最终只能差公馆的司机回去传他的话,就说他明日请小菩萨得月楼看戏。
第二天起了大早去老宅的司大少爷再次扑了空。
“刚刚来车接去的,”回话的小厮看着面生,司韶楼没在意,老宅里下人多,他用的多的就自己身边几个。他想着应该是公馆那边昨夜给他来传话的司机接走的,真是糊涂东西!
司韶楼又急吼吼地让人开车去得月楼,今天外面围着的平头百姓少得很,多的是看家护院一样的大汉在外头守着。
司韶楼只带了两个人过来,一下车就被拦住了。
“司家少爷包了这地界,谁也不能进去!”领头的很不客气。
一排人高高壮壮,拦在得月楼门口,司韶楼也只继续朝阶梯上走。“哎,”有人推搡起来,跟着他来的小厮还没来得及反应,朝司韶楼伸手的人就挨了一枪,腿上一个血窟窿,扑通跪下去,又被握着枪的司韶楼一脚踢在下颌,凄厉的叫。
旁边的人惊惶呆滞地立住,司韶楼本就心气不顺,一脚接一脚地踢,那人在地上打滚,地上沾的尽是凌乱血痕。
“没见过司家少爷就好好用心记住了,谁能让你挨枪子谁才是司家少爷,”司韶楼话里带笑,笑得狰狞。他没怎么用过枪,却很有天赋,抬手扣扳机,又是一枪正中那人眼珠子,登时满脸血浆,人昏死在地,血和汗簌簌的抽搐着。
司韶楼还觉不解气,从那人血糊糊的烂脸上踩着往前走,一步一个血脚印渐渐的变淡。
新年里见了这样的血光,得月楼里头上下慌乱,的确是司少爷包了场,但楼里养着的打手哪里见过两位司少爷,又哪里知道两位司少爷都是请同一个人来看戏。司浣山来得早,是带着人来的,比昨天的小金枝脸庞明艳灵动,却很怕生,近前伺候的人看着司少一双眼睛黏住了那人。他说包场,楼里主事的便安排人去门口守着。司韶楼来得迟,闹事一般的往里闯,那撞了司大少爷枪口上的倒霉蛋被抬了去后头,主事的认得司韶楼,点头哈腰地赔着不是往上送。哪个司少爷都不能得罪,再没人敢拦,也没人敢跟着司韶楼往那雅间里走。
昨天搭的戏台子还高高的在楼中央,乐师都坐定了,司韶楼推门进去的时候,戏台子上正菀菀唱着——
佛前灯,做不得洞房花烛;香积厨,做不得玳筵东阁;钟鼓楼,做不得望夫台;草蒲团,做不得芙蓉,芙蓉软褥。
那扮色空的却不是小金枝。
雅间的门雕花镂凤,司韶楼一把推开,他漆亮的黑皮靴鞋头上还沾着点血浆,来时动静很野,真见到了桥桥,那股戾气又陡得尽数收敛。
桥桥和司浣山在宽圆的茶桌后隔着一段距离坐着,桥桥看着自己的手,司浣山撑着下巴,歪头看着桥桥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台上的人唱得不如小金枝,司浣山面上表情漫不经心的连耳朵都像是摆设。
他一进来,坐着的两个人才抬眼。
“大哥,”看到他来,司浣山倒无甚讶异,叫了他一声,并没站起来。
桥桥先看看脱了呢子往他们走过来的司少爷,再看看安坐不动的司少爷。他的头发绾着,拿一根玉簪子绾着,那根簪子在他黑亮的头发里像横陈在欲夜的胴体,好像还闻得到让人入梦的暗香。
有上茶的低腰拱背跟在司韶楼后面进来,添了把椅子,添了杯茶。
桥桥在当中坐着,两边一边一位司少爷。
好似司韶楼来了戏才开始一般,三个人都目不转睛看着戏台,司韶楼和司浣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。
“角儿呢?”
“昨夜没陪好,闹脾气回去了。”
司浣山笑着说,司韶楼也笑着听。
“我还想着借花献佛。”司韶楼看向桥桥,桥桥在剥一枚剥不开的松子。
他要伸手过去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的食指尖上被刚刚那个晦气东西溅上了血点。他端起面前小小的茶盏,食指不经意样点了点茶面,圆斑血点在碧茶里散成几缕红丝,一杯浊色被他一口喝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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